人间寄雪

     林本川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阳光从落地窗窗帘的缝隙里照进来，室内并没有太过明亮，林本川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屋子里没有人。

   杰德肯定走了吧，自己昨天忍不住将那些话问了出来，他肯定不会再留下来了。

   林本川起床后，出了卧室，二楼的客厅收拾的很干净，丝毫不见昨晚的狼藉，空气里隐隐约约还有桔梗花的香味，杰德昨晚那么生气，那些东西他肯定都扔了吧，可是林本川并没有在垃圾桶里看到花和蛋糕，也许被杰德扔到外面去了吧。

    林本川习惯了被照顾，一直以来都很依赖林季子，虽然他并不是不会做饭，但是还是习惯性地走到餐桌边，桌子上放着保温桶，林本川打开保温桶，发现林季子给他熬了粥，还有一些小菜和热腾腾的包子。

     自从林季子来了德国，他就没有一个人吃过饭了，今天还是第一次，林本川很听话，他乖乖吃了饭，去了学校，他没有去找林季子，他想林季子现在肯定需要自己的时间，他也需要自己想一想了。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林季子还是没有回来，林本川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在学校碰面的次数少的可怜，每次林季子都是对着他笑得很开心，但是林本川知道那是假笑，他们在别人面前还是兄友弟恭的亲兄弟，林本川从来没有这样沉默过，以前两个人如果发生什么矛盾，他都是第一个说话的人，可是这次，他突然硬气了起来，没有开口。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林本川偷偷支走保镖，偷偷跟过林季子几次，每次都不敢跟的太近，怕他发现了生气，只知道他现在一下学就去了花店。

     林本川这天去了公司后回家的途中经过花店那条街，突然心血来潮让司机停了车，说想要下车走走，就这样，被一堆保镖跟着在街上走着。

   林本川原本想要在远处看看就离开的，但是他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花店门口，林季子并不在，花店的玻璃门都有了裂痕，里面一片狼藉，花盆碎了一地，很多漂亮的花朵都掉在地上，还有被踩烂的，那个叫茉莉的女孩正在哭。

     “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林本川没有看到林季子很担心。

     “林先生。”茉莉擦了擦眼泪，“学校里那几个经常和老板打架的那几个人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花店，他们今天来店里闹事，老板和他们打了起来，老板刚才被警察带走了，怎么办？”

     “警察局？你别哭了，没事的，我去找他。”林本川一听林季子去了警察局，非常着急，茉莉也跟着去了。

      去了警察局的林本川和平时很不一样，茉莉被他的样子吓到了，虽然林本川很温柔，凶起来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行为，但是就是让人感到害怕。林季子不知道在警察局遭遇了什么，他们到的时候他已经晕过去了。

     林本川请了律师，先将林本川保释出来，将他送去了医院，出了警局律师跟着茉莉回了店里取证，详细讲述了事情发生的经过，还拷贝了店里的监控。

      林本川看着林季子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心里很难过，他请了护工照看林季子，又亲自去了花店，想要问一些林季子的事情。

       林本川到花店的时候，已经天快黑了，店里的一切早已恢复正常，茉莉正准备下班，看到林本川十分惊讶。

       “你好。”

       “林先生，你好。”茉莉有些疑惑，“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其实，我是杰德的哥哥。”

      “啊？哦！是这样啊，对了，老板没事吧？”

      “医生说他的伤没有大碍，不过这几天花店要麻烦你了，有时间可以去医院看望他一下吗？他现在住在哪里你知道吗？我想帮他拿一些洗漱用品。”林本川其实是想要多了解一些关于林季子的事。

     “林先生，你是他的哥哥，那他怎么……”

      “我们，有一些矛盾。”林本川没有撒谎，他们确实闹得很不愉快。

     “哦，我知道了，离家出走。”茉莉自以为是的脑补出一番兄弟吵架弟弟离家出走的家庭大戏。

    林本川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茉莉看着这样的林本川打开了话匣子，“这个花店有两层，第二层有个房间被老板当做休息室，这几天他都住在这里，钥匙我有，你去给他收视洗漱用品吧，我在这里等你。”

      林本川拿着钥匙打开了林季子暂时住的房间，里面倒是一应俱全，厨房卧室卫生间都有，看来他这几天过得不错，林本川原本无意，他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但是看到有个抽屉没有关严，有几页纸露在外面，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打开抽屉，将抽屉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一直以来，林季子对林本川的态度困扰着他，时冷时热，纸上的东西林本川很想知道，他已经没有耐心了，一目十行，一页一页翻过去，林本川越看越心惊，等到全部都看完，他已经彻底被那些信息击垮了，原本还对他们的关系存着的几分期待完全被真相毁掉了。

      林本川现在才知道，他问林季子的问题有多蠢，林季子怎么可能爱他，恨都来不及，平日里那些温柔细语，林季子实在是演的太好了。

       林本川拿着洗漱用品下了楼，茉莉等了半个多小时，林本川才出来，她看林本川有些失魂落魄，感觉他好像很不开心，可是刚才还好好的啊。

      “请你把这些东西带给杰德，谢谢了，对了还有，请他伤好了来家里找我，我有事和他说。”林本川将手里的东西塞到茉莉手里，转身走出了花店，他突然觉得很冷，明明是夏天，可是他好像掉进冰窟窿里一样。

      茉莉看林本川自顾自走了，便锁了店门，她找了一家餐馆吃了饭后，还不忘给林季子带一份，他是自己老板嘛，还买了一些水果就去了医院。

        茉莉到的时候，林季子已经醒了，茉莉将东西放下后，喋喋不休讲起了林本川来，林季子第一次觉得茉莉说话没有那么烦了，他并不喜欢多话。

      “老板，那个我和你说的客人，林本川，他说他是你哥哥哎。”

       “洗漱用品就是他请我帮忙送来的，你哥哥好温柔啊，他今天的样子太帅了，他去警局的时候直接找来律师，要求律师一定要让那些欺负你的人付出代价，还找了人来修理花店的门，你哥哥好厉害啊。”

      “老板，那个，你哥哥是不是表白失败了啊？”茉莉突然想起来林本川买了花第二天林季子拿着破烂的装着桔梗花的盒子，还有一个有些凹陷的圆球形的蛋糕盒。

       “唔。”林季子模糊应了一声，并不解释。

       “我就说嘛，林先生今天好像并不是很高兴，不过那个拒绝林先生的人也太不懂得珍惜了吧，林先生那么温柔的人，简直就像天使……”

       “咳咳，你还有别的事吗？”林季子突然打断她，他突然不想听茉莉说了。

        “额，好像有，我想想啊。”茉莉皱着眉头想了一会，终于想起来林本川临走说的话了，“你哥说，让你伤好了去找他，他有事和你说。”

        “嗯。”林季子面色突然严肃起来，茉莉觉得虽然这两个人长得不像，但是情绪转变如此之快，肯定是亲兄弟。

       茉莉走后，林季子躺在病床上，搬出来住这几天，他将那些文件都快翻烂了，就算知道真相又怎么样，他离仇人那么远，那些人过了十多年都还好好的活着，他还是报不了仇，经常会梦见爸爸，他的爸爸原本可以好好活着的。

        林季子住了几天医院就强行出院了，虽然医生说他需要好好静养，但是他并不想将自己的时间浪费在医院里。他出院后，来他店里找麻烦的人和抓他的警察都来找他道歉，还提出了赔偿金钱，他都接受了，他现在很需要钱

     林季子没有纠结多久，就去找了林本川，林本川没有更换钥匙，他进门后发现林本川正在桌子上处理公务，天已经黑了，他还没有结束，应该还没有吃饭吧，可能林本川太专心了，竟然没有发现林季子进来。

      林季子看着他的样子摇了摇头，太没有防备心了，林季子进了厨房，开始做饭，他想林本川自从他走后肯定没有好好吃饭。

      林本川终于处理完今天最后一封邮件，伸了伸腰，一阵饭香味飘来，他突然叫了声“杰德”，一叫出口就后悔了，他习惯了林季子在他身边。

      “吃饭吧。”林季子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林本川走到餐桌前，上面摆了满满一桌子菜。

       两个人默默吃着饭，没有交流，吃完饭后，林本川帮着林季子一起洗了碗，就像往常一样。

      然后他们两个人坐在客厅里，林本川开口打破了沉默，“我看了那些文件，在你住的地方。”

      “然后呢？你叫我来是为了什么？嘲笑我吗？”

       “并不是，”林本川起身拿了一堆文件放在他们之间的桌子上，“我想帮你，帮你做你想做的事。”

      “帮我？”林季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怎么帮我？你知道我想要做什么吗？”

       “我知道，对不起，杰德。”林本川这几天想了很多，他想要用自己所有的一切来帮林季子。

       “那，少东打算怎么帮我呢？”林季子并没有将林本川的话放在心上。

        “我可以将我所有的财产和资源都给你，你要报仇，虽然不一定要变成他们那样的人，但是至少要了解他们吧，所以，如果你什么都没有怎么报仇？”

       林本川将那堆文件推向林季子，“只要你在这些转让文件上签字，就可以了。”

      在林季子手摸到那些文件的时候，林本川突然按住文件不让林季子拿起来。

     “怎么？后悔了？”林季子看林本川的举动以为他不舍不得。

     “不是，我希望你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

      “哦，少东还有条件吗？如果我不答应呢？”林季子改变了坐姿，靠在椅子上，一副慵懒的模样。

      “你可以，可以不要杀我爸爸吗？”林本川看林季子露出嘲讽的笑，有些焦急，“他是我爸爸，如果你需要林家有人为你爸爸偿命，我，我可以……”

       “够了，林本川，你以为是谁，救世主？”林季子最不喜欢林本川一副无辜的样子。

      “我没有，如果你不答应，我，我也不会怎么样的，”林本川用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他不想林季子看出他的脆弱，“我不会再在你面前出现，我明天会离开德国，不会回台湾的，如果你想到时候找林家报仇，可以给我打电话。”

     林本川说这些话几乎用尽了自己的力气，他转身想要离开。

      “你要走？”林季子突然对林本川离开有些惊讶。

      “是，”林本川站着没动，“我离开对我们都好。”

       “都好？”林季子起身绕过桌子走到林本川身边，抓住他的手腕，能感受到他正在发抖，“你要去哪里？”

        “放手，我去哪里都和你没有关系。”林本川想要挣脱，不想在林季子面前失去自己脆弱的外壳。

        “你怎么离开我，你现在这个样子离得开我吗？”林季子右手揽着林本川的腰一用力，林本川整个人都撞在了林季子身上，林季子嘴唇贴着林本川的耳朵，温热的气息在林本川耳边萦绕，“我的好哥哥，怎么，离开我想去找其他人吗？做梦！”

     林季子握着林本川的手越发用力，一路将林本川拖着上了楼，将他摔在卧室的床上，祈身上前，看着林本川通红的双眼和满脸的泪水停了动作。

    “林本川，不如这样，”林季子站起来，看着他笑得像个恶魔，“如果你能在房间待到明天早上，我就让你离开，怎么样？”

      林季子说完，转身走到门口，用拳头捣坏了房间灯的开关，然后带上了门。

       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林本川踉跄着从床上起身，没有几步就摔在了地上。

       他最怕黑了，那是从小就伴随他的阴影，他很小的时候一个人在德国就受到很多欺负，曾经被关在黑暗狭小的地方，被打骂勒索，爸爸很忙，从来没有人理解他，可以让他依靠，自从杰德来了以后，他都快忘了那些事了。

      林本川摸索着到了门边，他使劲拍着门，“杰德，不要，杰德，求你了，不要这样，开门，不要把我关在这里，不要……”

      林季子站在门外听着林本川在里面拍着门没有动，他的手刚才砸开关的时候流了很多血，可是他一点都感觉不到痛，听到林本川的呼叫，竟然还有点开心，看，他怎么能离得开自己。